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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0年,世界上第一代复方口服避孕药(COC)问世,此后的60年,COC帮助亿万女性远离流产伤害,让女性可以自主决定生育问题,更好地安排工作和家庭计划。60年来,不仅仅是避孕,COC在妇科生殖内分泌领域也被广泛地应用,包括调整月经周期、缓解痛经、治疗相关妇科疾病,以及用于降低卵巢癌、子宫内膜癌的发生风险等。60年来,COC 这份“爱的处方”一直秉持初心,与妇产科医生携手呵护女性生殖健康,保护女性生育力。基于此,中国医学论坛报策划“爱的处方”栏目,并邀请北京协和医院郎景和院士作为栏目发起人,邀请众多领域内权威专家围绕“COC 60年与女性生育力保护”这一主题展开深入的探讨。本期我们有幸邀请山东大学陈子江院士围绕如何提高对性激素类药物的认识、如何识别女性生育力的预警信号、如何从源头遏制女性生育力下降这些重大话题进行探讨。
陈子江 院士
中国科学院院士,山东大学讲席教授/主任医师。现任山东大学副校长、齐鲁医学院院长,山东大学附属生殖医院首席专家,国家辅助生殖与优生工程技术研究中心主任,教育部生殖内分泌重点实验室主任,上海市辅助生殖与优生重点实验室主任。国际生殖学会联盟(IFFS)常务执委和秘书长;Human Reproduction Update副主编(2016-2019)等。
从事妇产科学、生殖医学和医学遗传学领域的临床诊疗与科学研究,先后主持国家重点研发计划、973项目、863计划、国自然重点等课题;获国家发明奖,国家科技进步奖3项,何梁何利科技进步奖等;以通讯作者在N Engl J Med、Lancet、Nature、Cell、Nature Genetics 等杂志发表SCI论文200余篇。
陈子江院士访谈音频
陈子江院士:COC是含有雌激素和孕激素,用来控制生育的复合甾体激素制剂,其基于女性的生理周期而发挥安全、可靠的避孕效果。COC的问市具有划时代的意义,经过60年的发展,COC已经成为全球常用的避孕方法之一,不仅使女性掌握了自主生育的权利,更保障了生育安全。随着COC的发展和广泛应用,COC在避孕之外带来的健康获益越来越多:包括对女性生育力的保护作用、配合各种辅助生殖技术的治疗、用于许多妇科内分泌疾病的治疗等。例如多囊卵巢综合征(PCOS)是育龄妇女最常见的一种内分泌及代谢异常疾病,以慢性无排卵(排卵功能紊乱或丧失)和高雄激素血症(妇女体内雄性激素产生过剩)为特征,主要临床表现为月经周期不规律、不孕、多毛和/或痤疮。由于长期无排卵,子宫内膜在雌激素的作用下不断增生,无孕激素的对抗,以致PCOS患者最终发生子宫内膜癌病的风险增加。COC对这类患者起到了很好的保护作用,COC降低子宫内膜癌发生风险的作用机制,可能为其抑制了卵巢自身分泌的雌激素对子宫内膜的刺激,同时,COC中的孕激素成分也能充分使子宫内膜转化,防止子宫内膜过度增生,另外,COC的周期性使用还使子宫内膜定期脱落排出,达到保护内膜的作用,从而减少内膜发生癌变的风险。
从避孕到助孕,COC不仅受广大妇女朋友的欢迎,也受肿瘤科、妇产科以及生殖医学专业医生的欢迎。目前,COC的发展主要体现在降低雌激素剂量,开发新型孕激素,改变雌、孕激素的不同组分,以及改变不同给药方案等方面,以满足不同患者的治疗需求。
陈子江院士:在中国,由于缺乏对生殖健康的科普教育,公众对COC的认识存在很多误区,其在已婚妇女中的使用率偏低。其中与西方国家相比,我国患者中普遍存在“谈激素色变”的现象。这一问题归根结底,是我们的患者还不了解什么是激素。要消除人们的这些误解,很重要的一点是临床医生要加强对患者的科普教育,让患者知道COC中所含的激素不是肾上腺皮质激素而是接近生理剂量的性激素,这种生理性激素对人体非常重要。像女性的正常生理周期正是卵巢分泌的雌、孕激素共同来维持的。比如在PCOS的治疗过程中,临床医生需要让患者明白,通过COC这种性激素类复方制剂的应用,使患者子宫内膜避免受单一雌激素的作用,从而降低了相关妇科恶性肿瘤的发生风险,为患者带来了近远期的获益。
陈子江院士:影响女性生育力的原因既有内因也有外因,如年龄因素、疾病因素,还有不恰当地使用促排卵药物等因素。对于有基础疾病的患者,无论患者是否有生育要求均应进行治疗,避免因其所致的不良妊娠与流产。但这种治疗决不意味着过度的干预和手术,因为那可能会适得其反,导致生育能力的下降,所以要根据患者的具体需求制定规范的治疗及长期管理策略。另一方面,在我国仍有很多年轻女性不重视避孕、不了解流产的危害,把人工流产这种避孕失败后的补救措施作为终止妊娠的常规手段。每一次的不良妊娠和流产均对健康有害,可能会增加盆腔感染、子宫内膜损伤以及内分泌紊乱的机会。虽然随着技术的进步,现在可视下无痛人工流产确实会在一定程度上减少手术对患者造成的痛苦,但我并不主张多做这方面的宣传,这会使更多女性朋友们轻视流产所带来的伤害。
胚胎就像“种子”需要“土壤”才能生长,如果把子宫内膜比喻成土壤,反复的刮宫可能会造成不可逆的损伤,将来影响胚胎的植入,造成继发不孕。避免意外妊娠与反复流产,是对自身生育功能最好的保护。因此,我们宣传把口服避孕药作为调整月经和科学避孕的重要手段之一,实际上是在保护子宫、保护卵巢、保护生育功能,也是在保护全身心健康。
上医治未病,生育力的保护应该从早期开始、从预防开始,不要过度依赖辅助生殖技术作为生育的保障。生育力的保护和生育力的保存是两个不同概念。对有生育要求的恶性肿瘤患者进行生育力保存,目前认为最有效的办法是配合现代辅助生殖技术,对卵巢组织冻存移植、胚胎冷冻、卵子冷冻等。但作为医生,我们不提倡对健康适龄妇女进行卵子、胚胎冻存,等到40岁、50岁再考虑生育。虽然没有明文规定卵子、胚胎的冻存期限,但时间越长,冷冻与解冻的不确定风险就会加大,复苏率可能也会降低,受精率、妊娠率随之降低。因此,建议人们最好还是遵循自然规律,在合适的年龄做合适的事,适龄生育才是最健康的。
陈子江院士:女性除妊娠外,整个生命时期约一半有月经相伴。月经异常,即异常子宫出血,是妇产科三大临床症状之一,与盆腔包块、腹痛并列,是妇科十分常见的主诉。异常子宫出血既是育龄妇女生殖健康异常信号之一,亦是远期生殖健康的“预警”。在临床,异常子宫出血的病因多、病因混杂、概念混乱,临床医生对它的认识也经历了颇多波折。以往常采用“功能性子宫出血”来描述不能或不易发现的器质性改变所致出血,主要是由于诊断水平差异或诊断手段不足无法明确病因,因而可能治疗效果欠佳。长期月经异常会严重影响女性身心健康与生育,所以正确诊治月经异常具有重要意义。基于此,我们邀请包括协和医院著名专家张以文教授在内的全国各地数十位妇科领域专家,撰写并出版了《月经异常》这本专著,以便于广大医生查阅学习。提高临床医生对于月经异常的诊治能力,也是保护女性生殖健康的重要举措。
陈子江院士:医学归根到底是属于人的医学,行医过程中应更加关注、发扬人文精神。而生育与人类新生命的诞生息息相关,更应重视其中的人文精神。在医疗活动中,我们应遵循以病人为本,能轻度干预就不重度干预,过犹不及的原则,尽可能的体现医学的人文精神和医者温度。我们的手里越是掌握了现代的技术,越是要敬畏技术、慎用技术。我们提倡女性选择健康的生活方式,遵循规范的治疗,最大可能的保护生育力,因为生育健康的下一代不仅是对自己家庭的圆满,更是对社会的责任。还应关注的是,部分妇科、生殖内分泌疾病病史缠绵,诊治过程曲折,导致患者心情焦虑,特别是出现生殖健康问题的患者,心理负担往往较重。而作为妇产科医生,除了要向患者科普医学知识,破除传统错误观念,还需要尽可能的多抽出一些时间和患者进行交流及心理疏导,使患者了解疾病的特点和预期治疗效果,消除紧张情绪,这样得到的治疗效果要大大优于仅使用药物的治疗。
“病人,不是单纯的病例,而是满怀期待和希望的人。”我们只有体察患者的痛苦,才会成为一个合格的妇产科医生。
COC上市60周年,这份爱的处方带给亿万女性多重获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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