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亮时评】有些事，听多了，不仅感觉有麻木，甚至可能有已搞定的错觉。艾滋病问题，或是之一。但现实是残酷的，作为艾滋病病毒引发的疾病，仍是医学难题。调查还显示，艾滋病感染者居高不下。疾病的救治，目前没有捷径。唯有专注，科学救治，才能应对。这方面，不能掉以轻心，不敢马虎大意。

来源：南方周末    时间：2022-08-01

与最初相比，未来抗艾面临的情形将更加复杂。 

2021年，全球新增约150万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并有65万人死于艾滋病相关疾病，也就是说，平均每分钟就有一个人生命凋零。

上述数据来自联合国艾滋病规划署于北京时间2022年7月28日凌晨发布的最新报告——《2022 全球艾滋病防治进展报告：危急关头(In Danger)》（以下简称《报告2022》），联合国艾滋病规划署的官网首页也换上了红色数字来突出形势之严峻。

摆在眼前的现实情况是，2021年新增感染者数量仅比2020年下降3.6%，这是自2016年以来的最小降幅，接受艾滋病毒治疗的人数仅增加147万人，这也是自2009年以来的最小增幅。

“全球艾滋病防治进展岌岌可危。如果我们没有取得快速进展，那么我们已经取得的进步也将丧失殆尽，因为疾病大流行会在新冠疫情、大规模人口流离失所和其他危机中滋生蔓延。”联合国艾滋病规划署执行主任温妮·拜安伊玛发出疾呼。2021年，她曾悲观地作出预言，在新冠危机的余波中，“我们甚至可能看到艾滋病再度大流行”。

尽管联合国艾滋署的《报告2022》并未对中国艾滋病防治进展过多着墨，但是艾滋病一直是中国传染病防控的重点传染病，是占据法定传染病死亡数首位的“头号杀手”。

“总有些人错误以为防艾只需关注所谓同性恋群体或者性工作者这些‘重点人群’，其实年轻人和老年人‘两头翘’的新发病例还是不断涌现，防艾应是面对全人群的。”北京无国界爱心公益基金会理事长孔令坤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危机加剧不平等

全球艾滋病防治进展停滞，各种不平等问题既是结果也是成因。

《报告2022》指出，全新数据表明，在新冠肺炎疫情和其他全球危机的共同影响下，艾滋病大流行的应对进展在过去两年停滞，资源不断减少，导致数百万人的生命面临威胁。其中，一些国家和地区的新增感染达到了2015年以来的新高，如菲律宾、马达加斯加、刚果和南苏丹，在人口稠密的亚太地区，过去新增病例下降的地方目前出现了反弹。

与此同时，随着许多高收入国家削减援助，新冠肺炎疫情和战争冲突等危机加剧中低收入国家债务负担，全球卫生资源面临严重短缺。《报告2022》显示，2021年，艾滋病应对工作可用的国际资源比2010年减少6%，中低收入国家的国内艾滋病防治资金已连续两年下降，到2025年，中低收入国家的资金缺口会达到80亿美元。

“全球贸易规则不仅阻碍中低收入国家生产艾滋病病毒长效新药以终结大流行，而且导致这些国家难以负担大规模采购成本。”在这种背景下，联合国艾滋署不断呼吁国际援助和国际团结。

区域不平等阻碍了艾滋病防治进展，另一面，性别不平等的鸿沟也在加大。

“年轻妇女和青春期女童的新增感染比例超过其他人群，2021年，她们之中每2分钟就出现一例新增感染。”《报告2022》显示，数百万女童由于疫情辍学，艾滋病关键治疗和预防服务中断，青春期女童怀孕和性别暴力数量也在攀升。

在撒哈拉以南非洲，青春期女童和年轻妇女感染艾滋病病毒的可能性，是青春期男童和年轻男性的3倍。在2020年的调查数据中，撒哈拉以南非洲15-19岁年龄群里，每7名新感染艾滋病毒的人中有6名是女孩。此后，由于法律障碍和恐遭歧视等原因，一些女性难以在怀孕前接受HIV检测和抗逆转录病毒治疗，也就导致更多未确诊病例的传播。

当然，《报告2022》也指出，在南非、尼日利亚、印度和坦桑尼亚等国家，即便在新冠肺炎疫情和其他危机之中，也实现了新增感染的显著下降，这往往和有效的社区服务、有利的法律政策环境密不可分。

年轻人能做什么？

“如果说新冠疫情大流行给我们上了一课，那就是我们无法独善其身，任何疫情的大流行必须在每一个角落都终结才算是真正的结束。”《报告2022》提出，国家和资助者应赋权年轻人积极参与防艾，“这不光为了他们自己，也为了他们的无数同龄人”。

《报告2022》描述了好几个年轻人的防艾故事。22岁的Tanyaradzwa Makotore来自非洲津巴布韦，她看到很多年轻人并不了解艾滋病和防艾的意义，“我觉得需要一个自下而上的方法，年轻人帮助同龄人在早期接受全面的性教育，才能让大家更有意义地参与防艾。”

还有尼日利亚的Faith Onu，她在14岁就有做防艾志愿者的经历，16岁后，她一直为艾滋病患者提供支持和志愿服务，如今在当地社区已小有名气。她的理想是每个年轻人都能够拥有健康而不失体面的生活，但她也深知，现实是误解和歧视深深根植于社会，“弥合裂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中国也在《遏制艾滋病传播实施方案（2019—2022年）》提出，学校充分发挥学生社团、学生志愿者等作用，开展预防艾滋病、禁毒、性与生殖健康等综合知识教育；落实初中学段6课时、高中学段4课时的预防艾滋病教育时间；青年学生艾滋病防治知识知晓率达95％以上。

这些年轻人是幸运的，相当一部分国家地区并未给予或者难以提供年轻人这样的机会。因此，联合国艾滋病规划署在全球各地举办一系列活动，希望让需要帮助的年轻人不再是一座座孤岛，不再对艾滋病讳莫如深，不再让误解和歧视在年轻人之间传递。

也正是在各方努力下，联合国成员国曾信心十足地设定目标，即便2020年艾滋病防治“90-90-90”目标遭遇滑铁卢，还是在第七十五届艾滋病高级别会议上，承诺了更高标准的“4个95%”目标，到2030年彻底结束艾滋病流行的政治宣言获得了165张赞成票。

“我们可以按照承诺在 2030 年前终结艾滋病，现在需要的是勇气。”温妮·拜安伊玛这样认为。

防艾形势愈加复杂

相比全球情况，国家卫健委公布的2019-2021年全国法定传染病疫情概况表明，国内艾滋病发病数连续三年下降，发病率从5.10/10万下降至4.27/10万。

“十年来，HIV筛查实验室由1.7万个增加到4.9万个，确证实验室由300多个增加到700多个，抗病毒治疗定点机构由3400多个增加到6000多个；检测人次数从2012年1.01亿人次增加到2021年的3.2亿人次，抗病毒治疗比例和治疗成功比例分别从2012年的87.3%、88.7%提高到92.6%和96.4%。”2022年6月17日，在国家卫健委举办的新闻发布会上，中华预防医学会常务副会长兼秘书长冯子健如是介绍中国艾滋病防控成果。

除了提供免费的抗病毒治疗外，中国在过去两年的国家医保目录谈判中，陆续将必妥维、多伟托等多款HIV新药纳入医保，降低患者用药的经济负担。

“很多病友都咨询过医保药，但是各地各医院医保政策落地的速度有快有慢，有病友为了尽快用上医保新药，还特地转院治疗。”北京无国界爱心公益基金会理事长孔令坤对南方周末记者介绍，和国家免费提供的基础药物不同，HIV新药服用简便，副作用相对较小，可以更加满足个性化治疗的需求。

孔令坤从事防艾工作多年，对于新冠疫情带来的种种困难感触颇深，“HIV病友要终身服药不能中断，所以在新冠肺炎疫情骤起或交通物流阻滞阶段，我们会收到大量病友的用药需求或者异地就医的问题。”

作为社区组织的一环，孔令坤和同事们已摸索出一套送药上门或者联络转院的流程，如遇到困难，就和地方疾控部门或者定点医院及时沟通解决，同时，联合国艾滋病规划署也乐于把国际经验和前沿信息分享给他们。

即便取得了很大成绩，形势仍不容乐观。2021年第34个“世界艾滋病日”前一天，#老年艾滋病患者比例在增加#的话题就曾登上微博热搜，北京佑安医院感染中心门诊主任孙丽君此前接受南方周末记者采访时也指出，当前艾滋病在中国的传播途径还是以性传播为主，“其中同性传播占23%，其他74%都是异性感染，青少年、老年人这两个群体（的感染率）呈上升趋势”。

正如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流行病学首席专家吴尊友和伦敦国王学院政策研究所的伊丽莎白·皮萨妮于2020年出版的专著《艾滋病在中国——超越数字之外》所言，与最初相比，未来抗艾面临的情形将更加复杂。

南方周末记者 黄思卓 南方周末实习生 赵文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