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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您还记得我吗?”正急急忙忙奔赴京煤总医院呼吸科门诊的我,突然被一位老年妇女紧紧抓住,“我是赵海生(化名)的女儿”,我抬起头,看向一脸惊喜的她。
赵海生,我当然记得,那是我参加工作后,第一个成功从死神手里抢救过来的患者,我瞬间陷入了记忆的旋涡。“医生,6床大咯血”,随着护士的呼叫,我冲到患者床前。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鲜血正一口一口从赵海生口中喷出,他已经神志恍惚,颜面青紫,呼吸变浅变慢,血氧饱和度下降,心率、血压骤减。我的心跌入谷底,这是非常凶险的大咯血窒息。患者生命正在快速流逝,而我开始竭尽所能,从死神手里抢夺生命。通畅气道、吸痰、插管,呼吸、循环支持,止血药一支接一支静推,终于止住了血,患者神志恢复,生命体征复常。非常成功的一次抢救,让我体会到满满的成就感和幸福感!有什么比救活一个人、挽救一个家庭更有意义呢?这坚定了我作为一名医者的决心!
赵海生此后平安生活了十年,十年后再次住院,我很荣幸还是他的主治医生!但老人家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心怀感恩。在生命垂危之时,他拉着我的手,和我说了一句戳心窝的话:“都是你,当年救活了我,让我多受了十年罪!”当时的我已经从一名青涩的住院医,成长为一名成熟的医者,看尽了生老病死,能充分理解老人这句话的含义!活着,就只是会喘气吗?不,活着,更要有自己的生活质量!而赵海生在我帮他抢回生命的这十年中,卧床、生活不能自理、疾病缠身,没有期盼与希望,只有痛苦与无奈,丧失了活着的乐趣与意义,这算救治成功吗?医生最大的无奈不仅仅是救不了患者,还有挽救了生命,却不能帮患者摆脱病痛,回归正常生活。职业生涯中,我第一次感到了困惑,什么才是医生真正的成就感?
“您也记得我吧?”赵海生女儿的呼叫,将我拉回了现实。只见她拿着自己的病历,感激地诉说着,“多亏了您当时的一句话,救了我一命!您告诉我肺栓塞需要明确病因,尤其要注意排除肿瘤、风湿病等,甚至肿瘤可以出现在栓塞后数年。所以我一直规律复诊,早期发现并且战胜了乳腺癌、肺癌。我一直想和您当面说声感谢!”我恍然大悟,那应该是我追问赵海生家族史时,无意中多说的一句话。
一种源于内心对职业的热爱,一种医者的责任感与使命感,居然让我无意中挽救了一条生命。不过做了二十年的医生,救治过无数患者的我,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激动与幸福,因为我知道比起救治成功,我会面对更多的失败与挫折!但她临走前的一句话,却猝不及防地触动了我,“医生,还有感谢您在老爷子最后阶段的帮助和安慰,这也成为我战胜疾病的动力!”
那一瞬间,我真正感悟到了什么是医生的成就感!有时是治愈,常常是帮助,总是去安慰!除了治愈,我们还有帮助和安慰。我们应该竭尽全力去治愈疾病,在不能治愈的时候,帮助患者减轻痛苦,提高生活质量,即使不能治愈和帮助,我们也绝不能吝啬我们的安慰,这对于患者是阳光,是希望,是勇气!
医生的成就感并不仅仅是成功,而是不断地成长与超越。避免失误,超越极限,探索未知,在一次次失败后,仍能保持初心与热情,这才是我们医生真正的成就感!
作者:北京京煤集团总医院 逯震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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