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亮时评】“飞刀”手术者，犹如条条鲶鱼，展现着医疗服务市场的活力。利弊权衡，规范、监督和保障而非禁止“飞刀”手术，当为优选。既如此，要切实将其全面纳入法治轨道，“签订手术协议”、“承担选择结果”、“允许合理收益”、“留有外出渠道”，就乃关键之举。这方面，立法环节上，更要主动出手。

来源：南方周末    时间：2021-10-08

日前，有网友爆料称湖北襄阳市中心医院医生向患者家属索要红包，引起网民广泛关注。襄阳市中心医院回应称，所谓“红包”实际是外请专家会诊费。因为外请专家会诊（“飞刀”是其中最主要的一种，指外请专家给病人动手术）收费引起的纠纷频发，有必要对医师外出会诊制度加以改革，以适应现实需求，并保护医患双方的利益。

外请专家会诊，指医院发现病人的病情超出了本院医生的诊疗能力而从其他医院邀请专家来为病人进行诊治。这在现实中非常常见，也是符合病人的利益的。相比让病人转院到其他有诊疗能力的医院，请专家到本院为病人诊疗，可以减少病人的风险和麻烦，节省病人的时间和金钱。

外请专家会诊，及“飞刀”，对邀请专家的医院也有好处，他们的医生可以在诊疗中给被邀请的专家做助手，趁机向专家学习，提高业务能力。从全社会的角度，这也是优质医疗资源向医疗资源薄弱地区下沉的过程，有助于医疗资源的均衡。

医院邀请外院专家来为病人诊疗，肯定都是事先与病人及家属协商好的，包括专家费用等都谈好了，才会邀请专家来，有些医院甚至会与病人签订协议（然而，由于“飞刀”操作实际上不合规，这个协议的法律效力是存疑的，但至少可以证明病人及家属对包括专家费用在内的“飞刀”操作是知情同意的）。

而近年来，发生了多起病人家属同意邀请专家“飞刀”之后又反悔，举报医院和专家“收红包”的事件。举报之后，医院被迫退回“红包”，相关医生也受到处分。这种得了便宜还要反咬一口的行为，违背诚信原则。其一家得利，却可能让医院不敢再邀请外院专家，专家也不敢再“飞刀”，如此一来，其他有需要的病人的利益就可能受损。

其实，有关部门对包含“飞刀”内在的外请专家会诊问题是有规定的。2005年，原卫生部出台了《医师外出会诊管理暂行规定》。根据规定，合规的医师外出会诊流程是这样的：医院A需要邀请B医院的医师C为A医院的病人做诊疗，需要通过A医院向B医院发出书面会诊邀请，B医院同意后，安排医师C到A医院为病人诊疗。而外出会诊所产生的费用，按照A医院所在地的规定执行（可酌情加收，加收幅度由省级物价部门会同卫生行政部门确定），由A医院向病人收取后，转给B医院，B医院再向医师C支付“合理报酬”。

然而在现实中，这一流程几乎行不通。首先，被邀请的医院B，一般来说都是级别更高的大医院，被邀请的医师C也是本领域的专家，他们光是自己医院的病人都看不过来，要安排医师去外院会诊，几乎必然会影响本院的工作，所以医院很难同意本院的专家到外院去会诊。另一方面，会诊费用也是一大障碍。根据规定，会诊费要按照邀请医院A所在地的标准收取。而医院A多在医疗相对落后的地区，而且医院级别较低，医疗收费标准会低于医院B的标准。虽然可以酌情加收，但是幅度也是非常有限的。有些省份目前官方确定的院外会诊加收费用仍停留在十几年前的标准，市内200元，出市300元，有的省份由被邀请的医院自主确定价格，一般为600-1500元不等。按照这样的标准，很少有专家愿意去外院会诊，尤其是去外地医院，来回可能一天时间都不够。

因而在现实中，外请专家诊疗，几乎都是私下进行的，利用的是专家的非工作时间。A医院的病人需要外请专家会诊，则在与病人家属协商后，就邀请专家的费用达成一致（不同专家收费一般都有业内认同的价格），直接邀请专家（很多时候是通过主治医生的私人关系邀请的，因为专家一般都很忙）到A医院进行诊疗，费用由家属直接交给专家，不通过医院。而被邀请的专家也都是利用休息时间到外院“飞刀”的。

严格来说，这样的操作流程当然是不合规的，一旦出现纠纷，无法得到法律的保护。但是，如果严格按照合法流程，邀请外院专家诊疗几乎不可能实现。“飞刀”虽然不合规，但是切实解决了不少患者的难题。如果对不合规的“飞刀”行为“一刀切”，那最终受损害的，就会是患者的利益，因为以后专家都不愿“飞刀”了，患者只能到大城市大医院排很长时间的队才能接受专家的诊疗，不仅仅要多花不少钱，很可能有些病人的病情等不了那么多时间。

当然，不合规的“飞刀”也存在很多风险，比如一旦出现医疗事故，三方责任如何处理；还有就是病人及家属得了便宜还卖乖，先得到服务、事后再举报钱也不用花等。这需要修改有关规定，一方面对“飞刀”加以规范，另一方面，也要对规定做顺应实际情况的放宽。比如，容许有多点执业资格的专家在非工作时间去外地“飞刀”、会诊，专家同时向所在单位报备即可，或医院与医院之间履行一定的通知与反馈手续即可，从而让院外专家会诊制度能够真正适应现实需求，减轻患者负担，同时也让上级医院、专家乐于到外院会诊，而下级医院医生也可以趁机向专家学习，达到三赢的效果。

辛省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