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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点钟的时候，急诊室里来了一位38岁的女性病人。
病人说自己上腹部不适超过一周，有饱胀感，并没有呕吐、腹泻、腹痛等特殊不适。
“我知道应该去看消化科，但我总觉得今天晚上严重一些，连晚饭也不想吃。”病人解释了自己为什么没有去门诊而是在深夜来到了急诊。
能够导致上腹部不适的疾病有很多，不仅仅只是包括胃炎、胃溃疡、功能性消化不良等在内的胃部疾病。
有时候，肝脏、胆囊、胰腺、脾脏、肺部、心脏都会导致患者出现上腹部不适，甚至某些全身性疾病也会如此。
“那你自己用过什么药吗？”
询问病史后，我才知道这位深夜独自一人来到急诊的38岁女性患者并没有用过任何药物，也并没有做过任何检查。
“我最近打算要孩子，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怀上，所以一直不敢吃药，所以也没有来医院看病。”原来病人是因为近期有怀孕的打算所以一直没有就医。
病人全身皮肤黏膜没有黄染，腹部也没有明显压痛。
“开这个胃药给我吃吧，要是不缓解，我再来做检查？”病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掏出了一个药盒子递给了我。
这是一种常见的质子泵抑制剂，在生活中被广泛应用与各种消化道疾病。
原本我可以轻易满足她的要求，甚至用不了一分钟的时间。
但是，我并没有这么做，因为病人说过：“我最近打算要孩子，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怀上...."
所以，在用药之前，我必须向病人说明用药的风险，或者必须要确定此刻患者是否已经怀孕。
虽然妊娠并不是用胃药的绝对禁忌证，有很多药物在权衡利弊后是可以给孕妇使用的。
但是，小心总是没有错的，充分沟通也是应当的。
“你已经停经多久了？还是先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怀孕吧？”
果不其然，尿HCG曾强阳性，这强烈提示着病人已经怀孕。
看见这份报告单后，患者显得非常开心。她甚至对我说：“这个二胎要是个女儿该多好啊！”
既然尿HCG呈现强阳性，病人又出现了反复腹部不适，那么腹部超声是必须要检查的了。
毕竟异位妊娠、阑尾炎、胆囊炎这些常见问题是需要明确或排除的。
不一会儿，病人便拿着超声检查单回到了急诊室。
看着放在我眼前的几张超声检查单，我一时间纠结了，不知道该要如何同病人解释了。
虽然只是短暂数秒钟的迟疑，但在我的心中却犹如数小时般的纠结。
“只有你一个人来医院的吗？你家属呢？”我想病人自己或许不能接受这么一个残忍的事实。
病人并没有起疑心，随口回答道：“老公在家带孩子呢，只有我一个人。”
“你有过肝炎病史吗？父母有过什么肝病吗？”
她摇了摇头，很肯定地告诉我：“我四个月前体检都是正常的，之前也没有得过肝炎。”
我为什么要这么问？
不仅是因为病人的超声报告上提示着肝脏多发实质性包块，腹腔少许积液，而是因为从经验上来看这极有可能是肝癌。
“医生，没有宫外孕吧？”病人迫不及待地追问着。
不错，病人没有发生宫外孕，子宫内的小生命正在茁壮成长。
我用了几秒钟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位渴望着二胎生下女儿的妈妈，一股不祥夹杂着悲凉袭上了心头。
因为我知道如果要确诊的话还需要增强CT、肿瘤指标学检查等等，因为我知道无论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可能意味着人命关天、生死离别，更何况从经验上来判断恶性肝癌的可能性极大。
冬季的深夜永远都是那么的冰冷，即使在中央空调的吹拂下也免不了能感受到这人世间的冷寒意。
在内心迟疑数秒钟之后，在蓝色无菌口罩的掩护之下，我不得不向这位因为二胎而高兴着的病人泼了一盆冷水。
“肝脏上长了一些东西，是什么性质的还不好说，要继续检查。”
听见我的答案，病人一下子愣住了。
没有人能够轻易接受这样的消息，没有人能够短时间承受这种从天堂到地狱的打击。
“那这孩子能保住吗？”她最关心的是腹中的孩子。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她，因为这不仅牵涉到医学的问题，还有更多的伦理矛盾和现实纠结，更何况这并不是我一个急诊医生在短时间内可以给出的判断。
“先检查再说吧？”
最后这位38岁迎来二胎的妈妈住进了病房，不得不去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几天后的有一个夜班，我追踪了这位AFP超过1300ug/l妈妈的最终检查结果，五个冰冷的大字豁然在目：原发性肝癌！
果然都被我猜中了，果然都被她遭遇了。
这并不是电视剧中的桥段，而是现实生活中最普通的一幕。
得知这最终的结果后，有人不仅要问，病人如此年轻，既往并没有肝炎等肝病病史，甚至四个月前有过“完全正常”的体检，为什么现在会被确诊原发性肝癌？
事实上，这也是我想问的。
为什么我们都要经历旦夕祸福？
为什么我们都会面临不测风云？
为什么总是会让我遇见这些不幸的人们？
为什么总是要让我看见这人世间的浮沉？
能够导致肝癌的原因有很多，最主要的便是病毒性肝炎、肝硬化、黄曲霉素、饮用水污染等等，但迄今为止人类并不能明确其具体的病因和机制。
很多病人在被确诊时已经处于肝癌中晚期，因为肝癌的早期并没有明显症状，甚至仅有上腹不适、食欲下降、乏力等情况。
多么希望她腹中的二胎会如愿以偿是可爱的小公主，多么希望她能够战胜病魔，多么希望这只不过是一场惊魂未定的噩梦。
来源：最后一支多巴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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