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更多
密码过期或已经不安全,请修改密码
修改密码壹生身份认证协议书
同意
拒绝
同意
拒绝
同意
不同意并跳过
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瑞金医院 姚玮艳
胃食管反流病(Gastroesophageal Reflux Disease, GERD)的患病率在我国呈上升趋势[1]。目前质子泵抑制剂(Proton Pump Inhibitor,PPI)是治疗GERD的基石,但仍然约有10%~40%的患者在接受标准剂量的PPI治疗后,胃食管反流症状仅获得部分缓解或者无缓解[2],并且长期使用PPI会导致药物相关不良事件发生,例如引起肾脏疾病、痴呆、骨质疏松、小肠细菌过度生长、艰难梭菌感染等疾病[3]。近年来,内镜下抗反流治疗(EART)成为GERD治疗的新选择[4]。因此,笔者将对EART在GERD治疗中的应用进展做一综述。
EART是指借助内镜在患者胃食管结合处(EGJ)进行射频消融、药物注射、胃壁折叠等抗反流技术治疗GERD[5]。EART直接靶向针对抗反流屏障的损伤[6],而抗反流屏障的损伤被公认为引起GERD的最主要病因。目前EART主要从增强食管下括约肌(LES)以及重建胃食管结合部(EGJ)两个维度修复抗反流屏障,实现GERD的治疗[7]。
正确筛选适合EART治疗的患者是EART治疗成功的关键,任何接受EART治疗的患者术前必须进行食管胃镜检查、24小时pH值阻抗和高分辨率测压[4]。
所有接受EART治疗患者必须符合以下适应证中的所有项目:
① GERD诊断明确;
② 抑酸药物治疗有效、不愿长期服药或出现药物相关不良反应而无法耐受者[8]。
所有接受EART治疗的患者只要符合以下禁忌证中的一条项目则不能接受EART治疗:
① 长度>2cm的食管裂孔疝;
② RE洛杉矶分级C或D级;
③ 长节段Barrett食管;
④ 存在食管不典型增生、门静脉高压和(或)食管胃底静脉曲张、食管狭窄和食管溃疡;
⑤ 经术前测压评估,存在其他动力障碍性疾病和严重的食管体部蠕动失败[8]。
EART具有微创、术后恢复快、操作便捷等优势,是目前治疗GERD的热点技术[6]。目前常用于临床的EART可分为三大类:
(1)在食管下括约肌(LES)附近释放射频能量,以增强其压力——内镜下热能射频治疗(STRETTA);
(2)重建LES的内镜下胃底折叠术——经口胃底无创折叠术(Transoral Incisionless Fundoplication,TIF)、超声外科内镜吻合器(Medigus Ultrasonic Surgical Endostapler, MUSE);
(3)针对胃贲门收缩的黏膜切除术/消融术——抗反流黏膜切除术(Anti-reflux Mucosectomy,ARMS)、抗反流黏膜消融术(Anti-Reflux mucosal Ablation,ARMA)、黏膜消融和缝合EGJ(Mucosal Ablation and Suturing of the EGJ,MASE)、抗反流消融术(Anti-reflux Ablation Therapy, ARAT)[4]。
STRETTA(图1)于2000年被美国食品与药物管理局(Food and Drug Administration,FDA)批准使用于临床,并于2011年对射频消融发射器和导管进行了更新。
STRETTA使用带有四通道射频发生器和四个镍钛针电极的一次性导管,向LES和胃贲门肌肉输送射频能量。导管通过一根穿过标准食管胃镜的导丝推进到食管鳞柱交界处。然后对导管顶端的气囊进行充气,将四根针引入固有肌层。能量被输送到EGJ上下2 cm的区域。拔出针头后,将导管旋转45度,向另外四个部位输送能量。射频能量通常用于以高频率和高功率输出消融组织,而STRETTA仅使用465 mHz和5W功率输出,固有肌温度范围为65℃~85℃[9]。STRETTA是通过热能使LES发生破坏、再生、肌层纤维化,进而使得LES厚度和压力增加,加强抗反流屏障效能。此外,射频能量使食管肌层内迷走神经节损伤,阻止LES一过性松弛及食管酸暴露[10]。STRETTA适应于轻症、拒绝外科手术、存在解剖改变或动力异常的GERD患者[9]。
图1[4] STRETTA技术
Yan等人[11]对47例接受STRETTA治疗及51例接受腹腔镜下胃底折叠术治疗的GERD患者随访发现,STRETTA组术后出现发热、胸骨后不适、腹胀、消化不良的比例显著少于腹腔镜下胃底折叠术组。同样地,Liang等人[12]在中国开展的单中心前瞻性非随机对照研究中发现,在腹腔镜下胃底折叠术组中术后有29.2%的患者出现腹胀的不良事件,而STREETA组中仅有13%的患者出现该不良事件(P=0.008)。另有研究[13]显示STREETA手术术后并发症主要为胸痛、吞咽困难及插管时表面黏膜损伤,这些并发症多为轻度及多为自限性。Liang等人[12]的研究也发现随访5年后,在腹腔镜下胃底折叠术组中PPI停药率显著高于STREETA组,胃食管反流症状的严重程度显著低于STREETA组。在另一项多中心前瞻性随机对照研究中[14],将43例GERD患者随机分为2组,一组23例接受STRETTA治疗,另一组20例接受PPI单药治疗作为对照组,在6个月及12个月时对STRETTA组及对照组患者进行随访后发现,两组中6个月及12个月时PPI停药率、12个月时达到控制胃食管反流症状的PPI药物使用剂量没有统计学差异。
上述大量的研究结果显示,STRETTA手术相较于传统腹腔镜下胃底折叠术表现出更好的安全性,但STRETTA手术在远期减轻患者胃食管反流症状和PPI停药率并不优于传统的内科和外科手术治疗。因此STRETTA未来还需要进一步开展高质量的随机对照研究,以探讨STRETTA手术与目前传统内科和外科治疗方法相比的长期疗效。
TIF(图2)是一种微创内镜下胃底折叠术,该项技术在2006年推出,并于2007年被FDA批准用于临床。
TIF适用于Hill分级<3级以及食管裂孔疝疝口直径<2 cm的GERD患者。TIF通过EsophyX设备恢复EGJ处的阀瓣。EsophyX目前包含腔内胃底折叠术(Endoluminal fundoplication,ELF)、TIF 1.0、TIF 2.0和腹腔镜食管裂孔疝修补术联合经口胃底无创折叠术2.0(HH-TIF)。其中TIF 2.0将稳定的H形固定物发射至EGJ上方2~3 cm处,并逐步应用270˚食管胃包裹术,恢复His角的完整性。TIF 2.0在解剖和功能上与传统的胃底折叠术相似但因其创伤更小、不良事件发生率低,近年来被越来越多地用于GERD的治疗[15]。
图2[4] 经口胃底无创折叠术
一项对接受TIF治疗的14例GERD患者开展2年随访的研究表明,14例患者均未报告与TIF相关的术后不良事件,并且该研究也发现与术前单用PPI治疗相比,64%的患者GERD相关生活质量(GERD-HRQL)得分改善程度≥50%,93%的患者烧心症状得到缓解[16]。此外,BELL[17]等进行了一项多中心前瞻性研究,该研究对接受TIF治疗的100例GERD患者进行了术后6个月的随访,随访结果显示,术前92%的患者在接受了最大剂量的PPI治疗后胃食管反流症状未得到完全控制,而80%的患者在术后6个月停用PPI治疗,并且反酸和烧心症状均较术前显著改善。同样地,在该研究中患者均未出现术后并发症。另外,在TIF 2.0安全性研究中,仅报告了一起不良事件——腹腔积气,该不良事件通过保守治疗后治愈。其他不良事件均为自限性(如恶心、腹痛、呕吐、腹胀、腹泻、吞咽困难),可能与内镜检查相关而不是与TIF有关[18]。
总体来说,综合目前国内外已发表的多个评估其安全性及疗效性的研究结果,TIF在治疗GERD中表现出良好的安全性,可以改善患者生活质量以及缓解症状以及增加PPI停药率。但TIF长期的安全性及疗效未来仍需进一步开展大样本前瞻性研究分析。
MUSE(图3)是由以色列开发,于2014年被美国FDA获批使用。MUSE由一个灵活的内镜组成,内镜上装有一个微型摄像头,配有超声波瞄准器、测距仪记和缝合器。从口腔进入,无须任何切口,通过三个或三个以上的钉合点将胃底与食管钉合。这一手术可以加强对胃酸反流的阻挡,通过将胃底部分包扎在食管下段周围以增加胃开口部位的压力,恢复His角,重建胃食管阀瓣,建立阻止胃食管反流的有效机械屏障[12]。
图3[4] 超声外科内镜吻合器
Lihuapeng[19]等人对我国54例难治性GERD患者接受MUSE手术后随访6月以评估MUSE手术的有效性,结果显示术后6月77.8%的患者较术前GERD-HRQL评分改善≥50%,71.4%的患者停用PPI,11.1%的患者PPI剂量减量≥50%。另一项研究[20]显示,对37例GERD患者在MUSE术后随访4年,GERD-HRQL得分较术前显著改善,在术后6个月有83.8%(31/37)的患者停止服用PPI,而术后4年(25/36)停用PPI的比例略减少至69.4%,同样口服PPI剂量从术前66.1±33.2 mg/日,术后6月减量至10.8±15.9 mg/日,而术后4年则略增加至12.8±19.4 mg/日。目前的证据表明,MUSE在GERD的治疗中表出现良好的短期效果,可以0~6个月内改善GERD患者生活质量、减少PPI药量,但长期疗效尚不明确。
目前关于MUSE手术的长期安全性证据有限,已报告的术后短期并发症包括:胸痛(22%)、咽喉痛(21%)、气胸(8%)、肩痛(7%)和嗳气(5%),这些并发症大都轻度或是呈自限性。严重需要干预的术后并发症占3.5%,包括食管漏、纵隔积气和严重出血[21]。Lihuapeng等人的研究也对MUSE手术的安全性进行了分析,结果显示所有患者术后均出现咽部、胸部、上腹部钝痛(48小时内自行缓解),1例患者出现轻度气胸(自行吸收),2例患者出现严重并发症为纵隔血肿合并胸腔积液,无死亡病例[19]。同样,在MAUDE数据库中,有6份纵隔受损的报告,一份术后发热的报告,没有与MUSE相关的死亡报告[21]。
我国第一例使用MUSE技术成功治疗GERD于2017年3月由上海交通大学附属第一人民医院完成。上海交通大学附属瑞金医院于2024年4月运用MUSE技术成功完成了2例GERD患者的治疗,其中1例患者为反流性食管炎(LA-C)合并食管裂孔疝(HiII-2级)(图4-1),另1例患者为反流性食管炎(LA-A)合并食管裂孔疝(HiII-1级)(图4-2)。这2例患者均未出现术后并发症,术后口服富马酸伏诺拉生片维持(20 mg/片每日一次,每次一片),随访2月,2例患者均未再出现泛酸、烧心等胃食管反流症状,满意度评分均为9分(满分10分)。
图4-1 反流性食管炎(LA-C)合并食管裂孔疝(HiII-2级)患者MUSE术后胃镜
图4-2 反流性食管炎(LA-A)合并食管裂孔疝(HiII-1级)患者MUSE术后胃镜
MUSE手术从物理的方式改变解剖结构,加强近端胃纤维,增加LES长度并提高抗反流能力。由于MUSE是治疗胃食管反流的新型手术方式,目前关于MUSE的高质量循证医学证据有限[21],因此未来可以设计假对照试验(Sham-controlled study)、与PPI或腹腔镜胃底折叠术对照试验,以此进一步探讨MUSE对GERD的疗效。同时,MUSE手术的安全性方面仍需改进和完善。
ARMS手术(图5)是通过胃镜切除EGJ周围的黏膜,通常对胃小弯侧黏膜进行新月形切除,保留胃大弯侧2 cm宽大黏膜。ARMS的抗反流效果是通过手术后创面愈合、瘢痕收缩,人为造成EGJ瘢痕挛缩狭窄,进而减少反流的发生。该术式源于对胃贲门2 cm以内高度发育不良的Barrett黏膜进行周缘黏膜切除,从而减少了反流症状[4]。
图5[22] 抗反流黏膜切除术(ARMS)
一项纳入17项研究的荟萃分析指出,ARMS术后GERDQ评分、DeMeester评分、酸反流时间百分比均优于ARMS术前,术后并发症发生率是0.08%[23]。ARMS可使难治性GERD患者术后PPI用药量减少甚至停药。陈磊等人[24]回顾性分析了苏北人民医院28例接受ARMS手术的不伴有食管裂孔疝的难治性GERD患者,结果显示,在ARMS术后6月,19例患者停用了PPI,9例减少了PPI剂量,胃食管反流病问卷评分、胃食管阀瓣分级评分、DeMesster评分、酸暴露时间均明显优于术前。InKyung Yoo等人[25]的研究纳入了33例接受ARMS的难治性GERD患者,术后6月,63%的患者停用PPI,30%的患者达到PPI减量。另一项研究结果显示,62例难治性GERD患者,接受ARMS手术2月及12月,分别有69.4%及61.3%的患者停用PPI[26]。因此,ARMS对于GERD的疗效在术后6月随访中表现良好,但ARMS的长期疗效仍需开展多中心、多病例研究进行探讨。
ARMS手术主要的术后并发症是食管狭窄引起吞咽困难,并且术后食管狭窄风险可能与黏膜切除范围相关[27]。有研究显示[28],超过3/4的食管黏膜剥离范围令术后食管狭窄发生率达76%~100%,相反,1/2~3/4的食管黏膜剥离范围令术后食管狭窄发生率降至11.5%。然而,黏膜剥离范围过小可能会引起GERD治疗失败。有研究结果指出,难治性GERD患者术中切除1/2的食管黏膜,术后烧心、泛酸的症状较术前无明显缓解[29]。因此,日后需进一步开展大样本前瞻性临床研究,寻找降低ARMS术后食管狭窄发生率的因素及措施。
内镜下黏膜消融术(图6~图8)包括为:抗反流黏膜消融术(ARMA)、黏膜消融和缝合EGJ(MASE)、抗反流消融术(ARAT)。
该手术使用H-APC刀对EGJ下方黏膜进行消融,在EGJ周围形成瘢痕以减小EGJ处宽度并形成组织凸起防止反流[30]。该术式原理基于AMRS手术,而H-APC刀可以更好地“控制”疤痕的形成,因为出血点一旦形成,就可以进行高功率消融,不会造成食管肌层损伤[31]。
图6[32] 抗反流黏膜消融术(ARMA)
图7[33] 黏膜消融和缝合EGJ(MASE)
图8[14] 抗反流消融术(ARAT)
一项对接受ARAT治疗的108例难治性GERD患者随访36个月的前瞻性研究显示,84例患者最终完成了随访,其中93%的患者报告GERD-HRQL评分较术前显著改善(36.5分降至10分,P=0.02),95%的患者食管炎愈合,79%的患者停用PPI治疗[14]。在Inoue等人[32]的研究中,对12例接受ARMA治疗的难治性GERD患者进行术后随访结果提示,术后2月患者GERD-HRQL评分从25分降至10.5分(P=0.002),此外,在该研究中完成pH监测的8例患者酸暴露时间百分比(AET)以及DeMeester评分均较术前显著下降。目前文献报道的内镜下黏膜消融术术后不良反应主要包括腹痛(5% -22%)、胸痛(13%)、吞咽困难(8%)和出血(4%)[30]。但关于内镜下黏膜消融术安全性的高质量循证学研究有限。
综上,内镜下黏膜消融术在GERD治疗中取得一定的成果,但关于内镜下黏膜消融术的疗效研究及安全性研究有限并且均是单中心研究。因此未来仍需大样本、多中心RCT试验以及长期随访研究加以论证。
在过去二十年间,EART因其直接针对GERD发生的解剖结构问题,并且具有微创、安全性高、操作便捷等优势,在治疗GERD领域中发展迅猛,引起临床医生以及患者的关注,成为内镜下治疗GERD的研究热点。
内镜下热能射频治疗(STRETTA)、经口胃底折叠术(TIF、MUSE)、内镜下黏膜切除/消融术(ARMS、MASE、ARMA、ARAT)是当下EART治疗GERD的三大主要类别,目前不少研究已证实这些内镜治疗手术在GERD短期治疗中具有肯定的疗效及较好的安全性,但相关的高质量循证学证据仍十分有限并且长期疗效尚不清楚。同时,国内外也缺乏MUSE、STRETTA与腹腔镜下胃底折叠术的RCT研究,以及EART治疗GERD的复发率、食管狭窄率、死亡率、经济效益比方面的研究。另外,尽管在国内外关于EART治疗GERD的指南中均提及正确选择接受EART治疗的患者是取得EART治疗成功的关键[4, 34],但目前尚无关于EART前采用的评估标准的RCT研究论证评估标准的有效性以及合理性。希望未来能开展更多科学、高质量的临床研究,为临床医生及GERD患者选择各种内镜术式提供循证依据,给GERD患者带来更大的获益。
查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