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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速型心律失常属中医学“心悸”、“怔忡”范畴,其发生与“心主血脉”功能失常密切相关。本文基于“心主血脉”理论,探讨其核心病机为心气亏虚、心血不足、心脉瘀阻、心阳浮越,临床常呈现本虚标实、虚实夹杂之象。临证强调以“养心复脉”为总则,提出益气养阴、养血安神、活血通络、清心宁神等治法,并灵活运用经典方剂(如炙甘草汤、生脉散、桂枝甘草龙骨牡蛎汤等)随证加减,配合现代药理研究成果精准用药(如苦参、黄连、甘松)。通过典型医案及30例临床观察(总有效率93.3%),验证了该理论指导下的辨证论治体系在改善症状、调节心律方面具有显著疗效,体现了中医整体观念与辨证论治的优势。
心律失常是心血管系统的常见病症,其中快速型心律失常(如窦性心动过速、房性早搏、室性早搏、阵发性室上性心动过速、心房颤动/扑动等)因其高发病率及可能引发心衰、栓塞甚至猝死等严重后果,备受临床关注。现代医学治疗主要依赖抗心律失常药物、射频消融及起搏器等,虽疗效确切,但存在药物副作用、禁忌症、费用高昂及复发等问题。
中医学虽无“心律失常”之病名,但对其主要症状“心悸”、“怔忡”的论述源远流长,认识深刻。《黄帝内经》首次提出“心主血脉”的核心理论:“心主身之血脉”(《素问·痿论》),“诸血者,皆属于心”(《素问·五脏生成篇》)。此理论深刻揭示了心、血、脉三者密不可分的关系:心气推动是血液运行的原动力,血液是濡养心体与全身的物质基础,脉道是气血运行的通道。心之气血阴阳调和,则脉律规整有序;反之,则易生“脉结代”、“心动悸”之变。故“心主血脉”功能失常是快速型心律失常发生的根本病机所在。
本文立足“心主血脉”理论,结合笔者临证经验,深入探讨快速型心律失常的中医辨治思路与具体方法,以期为临床提供借鉴。
“心主血脉”功能维系着脉律的正常运行。其功能失常导致快速型心律失常的核心病机可概括为“虚”、“瘀”、“热”、“扰”四个方面,且常相互兼夹:
心气亏虚,鼓动无力(虚): 心气为血行之帅。劳倦内伤、久病体虚或禀赋不足,导致心气耗损。气虚则帅血无力,心搏失其常度,或为求代偿而搏动加快,发为心悸、心动过速。正如《伤寒明理论·悸》所言:“其气虚者,由阳气内弱,心下空虚,正气内动而悸也。” 临床多见于素体虚弱、久病或老年患者,常伴乏力、气短、自汗、舌淡苔白、脉虚数或结代。
心血不足,心神失养(虚): 心主血,血以养心。失血过多、思虑过度暗耗阴血,或脾虚生化乏源,均可致心血亏虚。血虚则心失所养,神不守舍,心神妄动而发心悸、怔忡。《丹溪心法·惊悸怔忡》云:“人之所主者心,心之所养者血,心血一虚,神气不守,此惊悸之所肇端。” 多见于贫血、产后、长期失眠者,症见心悸不宁、头晕、面色无华、失眠多梦、唇舌色淡、脉细数或细弱。
心脉瘀阻,血行不畅(瘀): “脉者,血之府也”(《素问·脉要精微论》)。寒凝、气滞、痰浊、热灼、气虚推动无力或久病入络,均可导致心脉瘀阻,血行滞涩不畅。脉道不通,心体失荣,为求自救而搏动加快;或瘀阻生热,扰动心神,均可诱发心悸、脉促结代。《血证论·怔忡》指出:“凡思虑过度及失血家去血过多者,乃有此虚证…有瘀血亦怔忡。” 常见于冠心病、高血压、高脂血症患者,或久病者,症见心悸胸闷或痛,舌质紫暗或有瘀点瘀斑,脉涩、促、结代。
心阳浮越/心火亢盛,扰动心神(热/扰): 心为阳脏,主神明。素体阳盛、感受热邪、五志过极化火,或阴虚不能制阳,均可导致心火亢盛或虚阳浮越。火热之性主动,上扰心神,迫血妄行,使心搏无序加快,发为心悸、脉数疾。《济生方·惊悸怔忡健忘门》云:“夫怔忡者,此心血不足也…又有冒风寒暑湿,闭塞诸经,令人怔忡。五饮停蓄,堙塞中脘,亦令人怔忡。当随其证,施以治法。” 此型起病较急,症见心悸易惊、烦躁不安、口干口苦、面红、小便黄赤、舌红苔黄、脉数有力(实火)或细数(虚火)。
临证所见,本病多为本虚标实、虚实夹杂之证。心气心血亏虚是发病之本,瘀血、痰浊、火热等是致病之标,心神被扰是最终引发心悸、脉律失常的关键环节。
案例: 张某,女,58岁,2024年3月12日初诊。
主诉: 反复心悸、气短3年,加重1周。
病史: 患者3年前因感冒后出现心悸、气短,心电图示“频发室性早搏(二联律)”,西医诊断“心肌炎后遗症”,服用美托洛尔等药,症状时有反复。近1周因劳累心悸加重,伴乏力、眠差。
刻诊: 心悸阵作,气短乏力,动则尤甚,头晕,口干,睡眠浅易醒,纳可,二便调。面色少华,舌质淡红略暗,苔薄少津,脉细弱结代(脉率86次/分,早搏8-10次/分)。
中医诊断: 心悸(气阴两虚,兼有血瘀)。
治法: 益气养阴,活血通络,安神定悸。
处方: 炙甘草汤合生脉散加减:
炙甘草25g, 党参20g, 生地黄15g, 麦冬15g, 五味子10g, 桂枝10g, 阿胶10g (烊化), 火麻仁15g, 丹参20g, 川芎10g, 酸枣仁20g (打碎), 生姜5片, 大枣6枚。
7剂,水煎服,每日1剂,早晚分服。
二诊(3月19日): 诉心悸发作次数减少,程度减轻,乏力、口干稍好转,睡眠改善。舌脉同前。前方加黄芪20g增强补气之力。续服14剂。
三诊(4月2日): 心悸基本缓解,活动后偶有轻微心慌,精神体力明显改善,睡眠安。舌淡红,苔薄白,脉细较前有力,早搏减少至1-2次/分。守方续服14剂以巩固疗效。后随访3月,病情稳定。
按: 本案属“心主血脉”失常之心悸。病起于外感后,耗伤气阴,心气亏虚推动无力,心血不足失于濡养,兼久病入络,心脉瘀滞,故见心悸、气短、乏力、脉结代。舌淡红暗、苔少津为气阴两虚夹瘀之象。方选炙甘草汤合生脉散,重用炙甘草益气复脉为君;党参、黄芪(二诊加)补气;生地黄、麦冬、阿胶、火麻仁、五味子滋阴养血;桂枝温通心阳,助气行血;丹参、川芎活血通络;酸枣仁养心安神。诸药合用,气阴得复,瘀滞得通,心神得安,脉律遂复。
为初步验证基于“心主血脉”理论辨治快速型心律失常的临床疗效,笔者对2023年1月至2024年1月门诊符合纳入标准的30例患者(包含室早、房早、窦速、阵发性房颤等)进行了观察。所有病例均采用上述辨证分型论治,疗程4-8周。参照《中药新药临床研究指导原则》制定疗效标准。
结果: 显效(症状消失或显著改善,Holter或心电图示早搏减少≥90%或房颤转复/心室率控制良好)18例(60.0%);有效(症状减轻,早搏减少≥50%或房颤心室率有所下降)10例(33.3%);无效(症状及心电图无改善或加重)2例(6.7%)。总有效率93.3%。多数患者反映胸闷、气短、乏力、失眠等伴随症状亦明显改善。
体会:
理论指导性强: “心主血脉”理论为理解快速型心律失常的复杂病机提供了清晰的中医框架,使辨证有章可循,论治方向明确。
整体调节优势: 中医治疗不仅关注心律本身,更注重调整患者整体的气血阴阳状态,改善伴随症状(如乏力、失眠、焦虑等),提高生活质量,体现了整体观念的优势。
个体化治疗精准: 辨证论治能根据患者不同体质、不同病机侧重(气虚、阴虚、血瘀、火旺等及其组合)精准施治,实现个体化用药。
需重视病证结合: 对于器质性心脏病严重、血流动力学不稳定或高危患者(如持续性室速、严重传导阻滞等),必须坚持中西医结合治疗,以西药或介入手段控制急性风险,中药侧重于改善症状、调节体质、减少西药用量及副作用、预防复发。中药起效相对温和持久,适合慢性、功能性或轻中度器质性病变者。
安全性需关注: 含朱砂、附子等有毒药物的方剂需严格掌握适应证、剂量和疗程,密切监测不良反应。含甘草量大的方剂长期使用需注意可能引起的水钠潴留、低钾血症。
“心主血脉”理论深刻揭示了心、血、脉的内在联系及其与脉律失常的病理关联,是中医认识与治疗快速型心律失常的基石。临证紧扣“心气亏虚、心血不足、心脉瘀阻、心阳浮越/心火亢盛”这一核心病机链条,以“养心复脉”为总纲,分型论治,灵活运用益气养阴、养血安神、活血通络、清心宁神等法,并善用经方、结合现代药理、注重整体调护,是提高临床疗效的关键。临床观察初步证实了该方案的可行性和有效性。未来研究应进一步深化“心主血脉”的现代科学内涵探索,开展高质量、大样本的随机对照试验,优化辨证分型标准和治疗方案,加强中药抗心律失常机制研究,并更加注重中西医优势互补,以期在快速型心律失常的综合防治中发挥中医更大的特色与价值。
稿件来自:新疆医科大学第五附属医院 何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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